第16章 14_灯下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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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14

  之后,就在回家的路上,周珩接到了蒋从芸的电话。

  蒋从芸上来便问:“听说你捅了姚家的马蜂窝?”

  她的语气带着幸灾乐祸。

  蒋从芸自然是看不上姚家的,当初那个姚总在周楠申面前跟孙子一样,如今反倒小人得志了。

  周珩轻描淡写的说:“哦,好久没人跟我吵架了,就拿他们练练嘴皮子。”

  蒋从芸笑出声,真给她高兴坏了。

  周珩看着路面,只问:“是林明娇跟你打的报告?”

  蒋从芸说:“在许家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,她肯定是要跟许长寻交代的,在咱们周家这儿也得打圆场。她跟我说,怕你受委屈,跟我赔不是。”

  周珩没接茬儿。

  她受什么委屈,自己心里有本账,倒不用外人挂在嘴上惦记着。

  那边,蒋从芸又念叨了几句,林明娇她也从没放在眼里,仗着那一点手段狐假虎威,要不是许长寻的原配妻子出家了,不问外面的乌烟瘴气,许家哪还有林明娇说话的份?

  周珩将免提点开,便安静的听蒋从芸念经,每次林明娇作妖,蒋从芸都要提起这段。

  周珩心里清楚,蒋从芸是在指桑骂槐,更是说给她听的,因为她母亲梁琦也曾是周楠申的情人,在蒋从芸心里,梁琦也是仗着会做账的手段上位的。

  她相信在她出生前和年幼时期,蒋从芸和她母亲一定也经历过勾心斗角,也曾博弈,结果是她母亲输了。

  这一输,就是一败涂地,一子输满盘皆落索。

  几分钟后,周珩终于听完了蒋从芸的“敲打”,切断通话,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后照镜。

  袁洋也扫了过来,两人眼睛对上。

  周珩忽然问:“小洋,如果我是原来的周珩,你还会尽心尽力的帮我么?”

  袁洋有些始料未及,又看了后照镜一眼,再次错开。

  周珩说:“行了,别掩饰了。那天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过的小白楼,你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,这就说明你知道是谁。”

  其实这件事周珩也琢磨过,如果是真正的周珩还在,周楠申安排她办事,是断然不会让在小白楼生活过的袁洋来辅佐她的。

  小白楼里的梁琦母女过的是什么日子,后来梁琦又是怎么死的,哪怕袁洋当时还小,对这些也是有印象的,长大后再一细想便会知道,那是囚禁。

  安静了片刻,袁洋终于承认了:“是周先生透露给我的。当我知道你就是阿琅姐姐的时候,我没有半点犹豫,就答应到你身边来。我想的很简单,要是蒋从芸对你不利,我也能保护你。”

  听到这话,周珩垂下眼笑了,心里有些暖,也有些意外。

  已经多少年了,想不到还会有人关心她,还有人记得她小时候的苦。

  要找到一个能产生共鸣的人,是件多难的事啊。

  而这件事,她从来就没有期待过。

  周珩说:“高叔叔和黄叔叔后来都回了原位,他们的孩子和我也再无交集,还惦记我的也就剩下你了。”

  一提到另外两个叔叔,袁洋脸色冷了:“没有交集也好,他们那种人,既然能出卖我爸,也能出卖你。”

  周珩没接话。

  隔了几秒,袁洋换了一个话题:“其实集团的形势我回国前也听说过一点,今天在许家又见到……姐,我知道这些年你很不容易,以后我会帮你的。你有困难,不要一个人撑。”

  周珩笑着回了:“那些人踩我,是出于警惕,出于忌惮,要是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屑踩我了,那才要命。我比谁都清楚,要是我失去了利用价值,下场只会比我母亲更惨……她的老路,我不会再走。她失去的一切,我也会连本带利的拿回来。”

  当然更重要的是,她要为母亲的死讨个说法,无论罪魁是谁。

  只是这层意思,周珩并没有跟袁洋说,她看得出来,袁洋还是信服周楠申的,单凭这一点,她就不能完全将信任托付给他。

  两人正说到这,袁洋的手机响了。

  他接起来听了两句,脸色一变,跟着就对周珩说:“姐,上次你让我盯着的那三个人,我们的人发现其中那个记者约见了一个人,看样貌和身材,很像是程崎。”

  周珩瞬间坐了起来:“地点有么,立刻过去!”

  袁洋很快设置好新的定位,加快车速。

  可就在这时,周珩的手机也响了起来。

  再一看来电显示,竟是许景枫的助手兼司机。

  电话接通,助手飞快的说道:“周小姐,许先生刚才车上突然发病,现在正在赶往医院,你快来一趟吧!”

  直到电话切断,周珩都没有应,只垂下手盯着前方。

  袁洋问:“怎么了,姐?”

  周珩低声说:“许景枫癫痫犯了,被送去慈心了。”

  “那咱们……”

  周珩深吸口气,脑海中在此时飞快的闪现出许多人的嘴脸,许多人的话。

  “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、适者生存,他不行了就得滚蛋!”

  “人走茶凉,树倒猢狲散,现在只是还没到时候。”

  “这件事很重要,只能你去。”

  “万一你失败了,别说是公关部,恐怕整个集团都容不下你,你就踏踏实实的做景枫的贤内助。”

  直到那些声音消散,周珩只一句:有医生在,他死不了。”

  袁洋震惊了几秒,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组织语言:“可是这样一来,许家人会责怪你,那之前的努力……”

  “顾不了这么多。”周珩脸色阴晦,目光却是坚决的,“加速。”

  那最后两个字很轻,很淡,袁洋听着却是一激灵,他脚下油门踩实,迅速朝目的地冲去。

  ……

  之后那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,周珩始终如坐针毡,她盯着路面,眼睛都发疼了,真恨不得可以用意念来操纵。

  周珩还记得,章严云童年有三个要好的朋友,都是女性,分别叫陈凌、茅子苓和林曾青。

  她也将这三个名字写下来给袁洋,让他派人去查,结果是,陈凌在坐牢,已经是江城医院外科医生的茅子苓于一年前失踪,而在江城报社工作的林曾青则一直忙于工作。

  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,林曾青若是见什么陌生人,大概率就是章严云。

  但万一,万一不是呢。

  万一不是他,那她回去势必就要受到责难。

  不,一定不会错。

  她就是有种直觉,就像十年前一样肯定,一定是他!一定是!

  直到抵达目的地附近,车子被堵在小路外,周珩二话不说,拿着手机跳下车,根据定位一路小跑。

  袁洋因为要停车,慢了一步,等追进来时已经不见周珩的踪影。

  周珩赶到小酒馆,全然没有理会门上“正在休息”的牌子,冲进去径自来到酒吧前。

  “人呢?”

  酒保愣了愣,说:“刚走。”

  “靠。”周珩暗骂一声,又掉头奔出去,同时从包里翻出另一个手机。

  周珩快速的拨给程崎。

  然而第一通电话,被他按掉了。

  她又打了第二通。

  这次电话接了起来。

  周珩就站在酒吧不远处的三岔口中间,左顾右盼,一边揣测着方向,一边说:“我现在要见你。”

  她的语气是紧张的,情绪是紧绷的,而程崎也没有上次的调侃,只淡淡道:“我没空。”

  周珩吸了口气,飞快的说:“不需要你有空,我知道你在酒吧街,我已经来了,我要见你,现在就见!”

  “本事不小。”程崎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,“那你就找找看。”

  周珩脚下一转,直觉的走向左边,压低了声音说:“给我提示。”

  程崎慢悠悠的接道:“你走反了。”

  周珩脚下一顿,只一秒就继续往前,同时说:“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,我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。”

  程崎问:“要是见不到呢?”

  周珩又来到一个岔路口,说:“我会死,会死的很惨。”

  说话间,周珩看向两条分叉的尽头,一条是通向大马路的,另一条则是曲折小路。

  而在她身后还有一条死巷。

  周珩快速转身,见死巷一眼就能望到头,她便又转过去,脚下迟疑了。

  是选大马路,还是小路?

  就在这时,死巷侧面墙壁的夹缝里站出来一道身影,那人身材很高,脚下很轻,上身穿着经典老牌的皮夹克,下身是牛仔裤和皮靴。

 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周珩身后,连呼吸都是轻的,他看着她左右来回看,看着她脚下的迟疑,唇角不由得勾起笑。

  至于周珩,她虽有些乱,可感觉还是在的,她先是觉得身后不太对劲儿,似乎多了什么,随即低了下头,发现自己的影子变高了,变大了。

  而那影子的轮廓,分明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。

  周珩心里一紧,身体下意识往后转。

  可程崎的动作却比她更快,他伸出双臂,一手拉住她的手腕,另一手抱住她的腰,脚下跟着往后退。

  眨眼的功夫,周珩就和他一起进了死巷。

  与此同时,袁洋也追了上来,几个箭步,就站在刚才周珩站过的地方。

  而死巷的夹缝里,程崎和周珩的身体已经叠在一起,她的背紧贴着后面潮湿的墙壁,程崎的嘴就贴在她耳边。

  “你还有个尾巴。”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,像是气音。

  周珩的心脏跳的飞快,在这静谧狭窄的空间里听的一清二楚,可她连大气都没喘,同样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他:“你还是舍不得我死。”

  说话间,她的双手也环上他的腰。

  巷子外,袁洋多逗留,很快就拐进另一条路,同时拿出手机拨打周珩的电话。

  周珩也当着程崎的面,将手机设置成静音。

  程崎退后半步,双手依然撑着墙壁,只问:“为什么这么急?”

  周珩盯着他的眼睛,声音极轻:“许景枫进医院了,我为了‘抓’你都没管他,你要是不跟我回去,我就死定了。”

  程崎微微笑了,却是不屑的:“你怕他?”

  周珩说:“我可是赌上了我的全部,我没退路。”

  程崎一声冷哼,仿佛并不在意:“我朋友出事儿了,我忙着找人,没空应酬你家那些牛鬼蛇神。”

  周珩一顿,不禁想到,程崎突然回来江城,可能这就是原因之一。

  周珩问:“就是失踪的那个,叫茅子苓?你跟我回去,我帮你找人。”

  程崎低声笑了:“又想骗我。”

  他边说边往后退。

  周珩跟上去,一把将他拉住:“今天不行,那就明天!你答应我这次,我一定还给你,连本带利,条件你开。”

  而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,周珩的手机上又一次出现来电显示,是林明娇。

  程崎低了下眼眉,瞟到了,以眼神示意周珩。

  周珩拿起来一看,没理会。

  程崎已经挣脱她的手,退出巷子时,只说:“等我电话。”

  这话刚落,他就跑向来路。

  等周珩走出巷子看时,早已不见他的踪影。

  周珩闭了下眼,一下子松了气,她再度拿起手机,将林明娇的电话拨了回去。

  这时,袁洋也跑了回来,就在她跟前站定,欲言又止。

  周珩已经冷静下来,她对袁洋比了一下,一边往大路上走,一边听着林明娇说话:“你到底在哪里,景枫这次很严重,需要住院观察,现在所有人都在医院,你怎么能缺席呢!”

  “路上有事耽误了,我这就来。”周珩语气却很淡。

  “你……”林明娇吸了口气,说:“那好,你尽快吧,不然董事长那里,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圆。”

  周珩没应,直接将电话切断,就这样淡定的走出小路。

  ……

  赶往医院的车速并不慢,而且袁洋还有加速的趋势,还险些闯了红灯。

  周珩坐在后座,扫了眼路况,心境却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,只说:“慢点开,不着急。”

  袁洋控制车速的同时,问:“姐,你就不怕吗?许家那里可不好解释啊。”

  周珩单手撑着头,语气平定:“怕什么,怕他们吃了我么。我解释又有什么用,晚到就是晚到。后面的事我已有成算,只要我心里笃定,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来,谁的责难我都不怕。”

  袁洋从后照镜里扫过周珩,心中疑惑,嘴上却没有多问,而且就算他问了,周珩也不会说。

  再看周珩,已经拿出手机,气定神闲的刷了起来,仿佛没事儿人一样。

  直到车子来到医院大门外,趁着开向停车场的功夫,周珩拿出粉饼盒,轻轻地在脸上补了一层,还顺便将嘴唇的外缘带上一点,令唇色看上去苍白一点。

  随即周珩走下车,一路小跑的奔向住院部,同时还抓了两下头发。

  不会儿,周珩快步来到VIP层,刚出电梯,拐过转角,就见到走廊的尽头站着几个人。

  林明娇和许景烨各自占据一面墙壁,而蒋从芸就站在林明娇旁边,两人似乎正在说话。

  周珩的高跟鞋声响在地砖上,尽头几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,周珩蓬乱着头发加快脚步,脸上露出情急之色。

  等来到跟前,还没等林明娇发话,蒋从芸就立刻上前,一把抓住周珩的胳膊,责问道:“你去哪里了,所有人都在等你!”

  这话落地,蒋从芸还打了周珩几下,只是都不重。

  周珩做出痛苦的模样,低着头,一声不吭,直到林明娇上前将蒋从芸拉开,同时说道:“好了好了,这不是赶来了吗,肯定是路上耽搁了。”

  周珩依然低着头,吸了下鼻子,问道:“景枫他……怎么样了?”

  许景烨这时开口了:“大哥没事,医生已经做过初步检查,虽然没有找到这次病发的原因,但并没有大碍,需要留院观察几天,再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。”

  周珩缓慢地抬头,掀起眼皮看向许景烨,刚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模样。

  他正在作壁上观。

  周珩又错开目光,转向林明娇的方向:“既然已经没有大碍,就由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照看他,你们都先回吧。”

  林明娇清了下嗓子,说:“我们还不能走。”

  周珩一顿,刚要问为什么,这时就从走廊的另一边过来一行人。

  走在最前面的是许长寻和慈心医院的院长廖启明,两人年纪差不多,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则是一名年轻男医生,模样和廖启明有几分相像,正是他的儿子,也是许景枫的主治医生廖云川。

  林明娇很快迎上去,廖启明笑着说道:“放心吧,景枫没事,就是工作太劳累了,多休息几天就行了。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。”

  林明娇松了口气,周珩和蒋从芸对望了一眼,再看许长寻,却见他脸色肃穆,仿佛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宽心。

  周珩正在疑惑,这时就见廖启明对他说:“至于其他的,我已经安排好了,许先生,您可以随时过去探望。只不过病人现在情况还不稳定,不排除会有并发症的可能,复原也需要很长时间,你要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
  探望病人?并发症?

  廖启明说的人一定不是许景枫。

  很快,周珩就想到了一个人,遂下意识侧过头。

  许景烨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,低声道出她心里的猜想:“是老三。”

  周珩和许景烨对视了一眼便错开,对这个消息有些惊讶,但转念一想,这也在情理之中。

  上次在许长寻的书房里,她就听到电话里那个女人说,这第三个儿子断了一条腿,身体还有多处烧伤,脸也毁了。

  且先不说这个儿子先前在哪里,在做什么,又是怎么被找到的,就说他如今的伤势,如此惨烈,又涉及许家,必然要交给信得过的医院和医生,并且封锁消息。

 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,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许家还有个老三。

  周珩正想到这,那边许长寻忽然发话了:“你们俩跟我去看看老三,小珩,你和蒋夫人就留在这里。”

  许长寻话音刚落,转身就走,走在他旁边的仍是廖启明,许景烨和林明娇就跟在后面。

  等他们走过半条走廊,周珩这才来到主治医生廖云川跟前,轻声问道:“廖医生,景枫每次发病都很突然,提前也没有征兆。这几天他比较累,压力也大,心情不畅,思虑过多,这些情绪上的问题会不会就是导致他发病的原因呢?”

  廖云川在男人里算是皮肤偏白的,而且细皮嫩肉,戴了副眼镜,看上去斯文有礼。

  他很快解释说,无论是情绪原因,还是身体和精神过于疲惫,都有可能导致病发,包括作息不规律,饮食不节制等等,有这种病的人就是要静心静养。

  自然,以上这些许景枫都做不到,他这几天都生活在焦虑和惊恐之中,一边想方设法的遮掩海外部遇到的麻烦,一边又绞尽脑汁的试图瞒住消息,不让许长寻知道。今天事发后,他又被许长寻痛斥了一顿,原本就紧绷的情绪上又压下来一块大石头。

  别说许景枫有病了,哪怕就是一个健康的人,长期这么煎熬下去,都得落点病。

  周珩感谢过廖云川后,廖云川很快离开。

  周珩垂下眼,这才收拾了表情,不紧不慢的走到长椅上坐下。

  蒋从芸在她身边落座,第一句就是:“我看他这毛病就是吓出来的。听说许长寻训斥他的时候,他大气都不敢吭,跟个孙子似的。”

  周珩垂着眼,轻声应了:“先前我就听他的司机说过,他有时候在车上睡着都会做噩梦,说梦话,还会突然吓醒。”

  蒋从芸冷笑一声:“惊恐伤肾呐,他还玩女人,不知节制,不懂保养,我看他那气色,可不是长久之相啊。”

  周珩没接话。

  蒋从芸碰了她一下:“怎么不说话,他可是你的未婚夫。”

  周珩轻叹一声,说:“我该说什么,他的肾也不是我伤的,横竖也用不到我身上。再说,我劝了他会听么?既然不听,我又何必浪费唇舌。”

  蒋从芸哼了声:“身体不好也就罢了,脑子也不行,办事能力也跟不上,咱们得想点办法,早点摆脱这个没用的。”

  听到这,周珩慢悠悠的侧过头,对上蒋从芸。

  可算是说到正题了,前面铺垫了那么多,还不是想换个垫脚石么?

  蒋从芸笑着提醒:“景烨这条线,你可得抓紧了。”

  周珩却没笑,只淡淡道:“姚心语抓得比我紧,我没有插手的余地啊。”

  蒋从芸又瞬间变脸:“她想得美。就凭她那点手段,放在哪儿都不够看。我就不信她能抢的过你。”

  周珩只挪开眼,神情淡然,蒋从芸一时也看不出什么。

  接着周珩便站起身:“我要去看景枫了。”

  蒋从芸刚要说什么,却又忍了回去,随即叹了口气,说:“我的话你记着点,别当耳旁风,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。”

  撂下这话,蒋从芸转身就走。

  ……

  正如医生所说,许景枫并无大碍。

  周珩在病房里陪他说了会儿话,见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,而且在听到许长寻来医院看过他时,脸上还露出一丝微笑。

  而后助手将笔记本电脑送过来,许景枫就在病房里回复邮件。

  只是工作了不多会儿,许景枫的疲倦感便上来了,他一直拧着眉,似乎正因为眼下的公事而发愁。

  周珩给他切了盘水果,嘴里慢条斯理的劝道:“海外部的事你急也没用,既然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将爸爸交代的人找出来,其它的你就先不要管了,这几天只管静心养好身体,那些乱七八糟的都不必想。”

  许景枫揉着眉心,语气沉重:“现在不仅是国内在监管,就连美国那边的资金流动也被当地政府限制,英国和美国的项目接连停滞,又不能变现,这里面损失太大……”

  周珩“嗯”了一声,随手将他的笔记本合上,拿到一边,接着又将水果盘放在他面前,同时说道:“你还记得上次我面试的那个于真么?她性格还不错,待人接物也过得去,原本前几天就该安排上任秘书一职的,可这阵子你太忙了,我这里也没顾上。”

  听到这话,许景枫揉眉心的手一顿,诧异道:“我在和你说海外投资。”

  周珩理直气壮道:“我在和你说新任秘书啊。”

  许景枫一时词穷。

  周珩微笑着拿起一块水果,送到他嘴边,等他吃了,嘴巴被堵上了,她才说:“就算你急的头发都白了,海外部的事现在也解决不了。它需要时间,你也需要养身体,不如就一起休息。至于于真呢,她的资料我看过,她学过护理,这几天我让她过来,刚好派的上用场。我不能随时来看你,爸爸那边交代的人,我还得尽力去找。”

  说到这,许景枫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还是找人要紧,我这里不用你操心。”

  “嗯。”周珩微微一笑,话锋一转,状似不经意的问:“对了,你们许家什么时候还有一个老三呐,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。”

  许景枫一顿,说道:“我也是前阵子才听说。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,好像是老头子年轻时的风流债,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个沧海遗珠,也是机缘巧合前几个月才发现那是他的骨血。”

  许景枫这话说了等于没说,什么重点都没有。

  周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又道:“听说他也住在慈心,刚过危险期,但后续恢复怕是要很长时间。现在爸爸正在那边看他,我因为要照顾你,就没去。”

  许景枫皱了下眉头,考虑了几秒,忽然说:“既然就住在这里,那以后你有事没事,就来看看。”

  周珩故作惊讶的抬了下眼,问:“怎么?”

  许景枫自以为聪明的说:“不管怎么说都是老爷子的亲儿子,你多问候多关心,就等于是我在表达一份心意,老爷子知道了只会高兴。这种事老二是不屑做的,咱们做起来,这不就能看出区别了吗。”

  周珩面露恍然,接道:“你的意思是,等他养好伤了,早晚会回归许家。与其那时候再和他处关系,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建立联系,留个好印象?”

  许景枫笑了下,掰开了揉碎了给周珩分析:“你想,他要是熬不过去,就这么死了,你去看他也不吃亏,反正是做给老爷子看的。要是熬过去了,咱们也好提前拉拢。就算老爷子和老三没有感情,那也是他的儿子,他能不心疼吗?兴许将来为了补偿,还会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他,要是到时候让老二占了先机,那咱们……”

  周珩耐着性子听完所有,还边听边点头,等许景枫终于耍完小聪明了,她也跟着站起身,说:“既然这样,我这就去吧。哦,我待会儿还得联系于真。你先睡会儿吧,等你醒了,她就来了。”

  周珩话落,又对许景枫笑了下,看上去温柔极了。

  许景枫心里荡了下,下意识抓住她的手,说:“什么人都比不上你。”

  还真是片汤话不要钱。

  周珩面上感动,心里却是冷笑的,遂将他的手拨开:“你听话,我先走了。”

  许景枫应了:“嗯。”

  周珩快步离开病房,一出门,脸上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,又翻了半个白眼,转头直奔重症病房区。

  ……

  等周珩来到重症病房区,许长寻几人已经离开了,而在外面走廊里,只坐了一个年轻而面生的女人。

  那女人正翘着二郎腿讲电话,似乎在谈什么重要事,还很投入。

  周珩走近时,女人听到脚步声,下意识侧头看来,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。

  周珩观人与微,打眼一看就知道,这女人不是善茬儿,且颇有心机。

  周珩轻轻点了下头,便在女人旁边坐下。

  女人也飞快的结束了电话,转过头刚要开口,周珩便自我介绍说:“我叫周珩。”

  女人一听她的名字,立刻切换了一副表情,显得比刚才热情多了:“哦,原来是周小姐,幸会。我叫康雨馨,你好。”

  康?

  周珩和她握了下手,同时搜索着记忆。

  康雨馨,这个名字她肯定没有听过,但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天在电话里,和许长寻汇报老三情况的那个。

  还有,袁洋说有个姓康的女人给周楠申送了药,多半也是她。

  周珩不动声色的问:“听说老三是你找到的?”

  康雨馨接道:“是啊,我们找到景昕的时候,他已经身受重伤,幸亏我们赶到及时,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许先生交代。”

  周珩挑了下眉,顺着她念:“景xin?”

  康雨馨解释道:“对,景昕,昕是一个日一个斤,许先生刚定下的名字。”

  “哦。”周珩说:“景枫这几天也住在这里,他让我过来看看。你这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尽管开口。”

  此言一出,康雨馨眼底露出一丝喜色:“那要不,咱们先交换个联系方式吧。”

  周珩从善如流的拿出手机,等交换完,周珩便起身走向重症监护室。

  里面的护士迎出来,很快安排周珩消毒换上隔离服。

  而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,周珩也想明白一件事,那就是康雨馨打算利用对许景昕的救命之恩来邀功请赏。

  而这个赏恐怕还不便宜。

  若只是为了钱,她早就结账走人了。

  可康雨馨到现在还在,甚至还一副打算坚守到底的模样,足可见她的目的有多么深远。

  再者,周家如今落魄了,这件事只要康雨馨有心,就一定能打听到,何况她还去过周家。

  那么,康雨馨明知道周家的近况,却没有半点鄙视,反而还很乐意与她结交,这就说明康雨馨如今的境况还不如周家,所以任何能接近许家的外围,她都不会放过。

  等想清楚这些,周珩也在医生的引导下走进了许景昕的病房。

  她抬了抬眼皮,心思方落,刚在病床前站定,人便愣住了。

 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准备,可到这一刻,任何心理建设都是那样单薄。

  病床上的男人身上盖着被子,露出来的皮肤大部分都缠着纱布,包括他的脸部。

  他的呼吸很平缓,也很微弱,身材是健壮的,个子应当很高,可如今躺在这张病床上,却显得万分无力、虚弱。

  周珩盯着他的脸,只能看到苍白且微微抿着的嘴唇,还有一双闭合的双眼。

  空气一下子凝结了,当周珩心里最初的震惊落下时,许景昕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存在,他先是皱了皱眉,随即将眼睛眯开一道缝。

 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。

  就在这个瞬间,周珩是后悔的,后悔进来打搅他,他看上去很痛苦,很煎熬,他需要的是休息,而不是陌生人的打量和观察。

  周珩快速眨了两下眼,措辞说:“抱歉,我吵醒你了。”

  许景昕并没有应她,那双黑如子夜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,瞳仁深处有着疲倦,有隐忍和压抑,也有冷漠,还有些藏在骨子里的坚毅和平定。

  就在这个瞬间,周珩看懂了一件事。

  许景昕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,他甚至没有呻|吟,或是喊一声疼,就连他的呼吸波动都没有大幅度的改变。

  周珩张了张嘴,最终却没有说话。

  许景昕也没有任何情绪表现,只缓慢地闭上眼,他的眼窝是冰冷的,嘴唇依然是一条直线。

  周珩又看见了他一眼,便转身离开。

  直到走出病房外,周珩喘了口气,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,一时觉得起伏不定,一时又觉得好似被什么东西震撼到了。

  唯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,在许景昕身上,她没有看到生与死的纠缠,更加没有看到对死亡的恐惧,就只是平静的面对。

 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人,经历过什么事,但就这样的精神和毅力来说,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,恐怕许景枫和许景烨都算上也比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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